今天我們來分享這本《一千零一夜》。
以前在一個班級做調(diào)查:列出你家書櫥里的三本兒童文學(xué)作品。統(tǒng)計結(jié)果表明,《格林童話》《安徒生童話》《一千零一夜》高居前列?梢妵藢Υ藭氖煜ず蜔釔鬯疁(zhǔn)。那些與死亡奪命的恐懼和掙扎,孩子也許無法深切感受,他們讀到看到聽到的是曲折的故事、豐富的人物、輾轉(zhuǎn)的命運和美滿的結(jié)局,但是,故事的另一個作用———療愈,卻是一直鑲嵌在每一個故事的前后,悄然散發(fā)著幽幽的氣息,直至最終人物內(nèi)心的康復(fù)與幸福地生活。每天晚上的故事講述成了一種抗擊死亡的方式。所以,每天的故事勢必要精彩紛呈,勢必要類型不同,趣味不一。這樣的前提造就了《一千零一夜》中故事的多樣性和趣味性。其實這種講故事的方式并不是此書首創(chuàng),在印度古老的《五卷書》里就有“給國王講故事以拯救他人”作為故事集開篇的敘事模式,這更說明《一千零一夜》的民間故事集的特色。雖然表面上是由山魯佐德一個人在講述,國王和妹妹兩個人在傾聽,但事實上,故事里呈現(xiàn)的講述者非常復(fù)雜,內(nèi)容也千奇百怪。終于,故事停止。山魯佐德帶著三個兒子(民間故事常常會有很多喜劇效果)出現(xiàn),乞求國王不要殺害他們(這也算是一種對講述故事效果的檢驗)。每天被故事浸染著的國王不但感受到這些,“動人的故事開導(dǎo)啟發(fā)了我,使我得到了消遣和娛樂。”更感恩山魯佐德的良舉:“你是一個純潔無瑕和虔誠忠貞的女人。若不是你講的故事,我還要殺多少無辜的少女呀。我愿意向你,向天下被我虐殺的少女家屬表示由衷的懺悔。”他恢復(fù)到最初的純良與寬厚,甚至?xí)怨适聻殍b,保持警覺,成為一個更愛民、睿智的國君。一個舊有的生命受到創(chuàng)傷,并因此惡性爆發(fā),但故事令這個生命得以療愈,并且重建了一個新的生命狀態(tài)。這些故事以帶入和參照的方式慢慢進入國王的內(nèi)心,感受到故事的撫慰和啟示,他慢慢觀照到自己行為的殘暴,才有了后面的觸動。
如果說山魯佐德的講故事最初源自自救的欲望,但結(jié)果是她不僅達成自救的目標(biāo),還完成了對國王以及其他女子的他救。確實,故事本身的療愈力量太強大,因為生命就是故事,在故事的創(chuàng)造、講述與傾聽(或者閱讀)的過程中,彼此之間建立了一種特殊的關(guān)系,我們在別人的故事里尋找與自己的生命故事相類似的地方,尋找自己的共鳴和趣味,也在故事里流淌著自己的眼淚或者迸發(fā)出開懷的笑聲,以獲得另一種意義上的宣泄和被療愈被啟示被引領(lǐng)。這是我喜歡這本書的理由之一,它呈現(xiàn)的是成人世界對于故事的渴盼和故事所擁有的魔力,而至于這些故事是不是真的很吸引人,讀者自己就可以去檢驗。我自己的生命以前被故事深深浸泡過,也因此在“文革”那樣的年代,幼小的我可以一邊聽著廣播喇叭里的批斗聲,一邊沉浸在自己創(chuàng)編的故事里,我一人獨坐幽暗的屋子里,一張小凳,床沿就是我自己講述的舞臺,道具是隨手可得的任何東西。慢慢展開的情節(jié)與自己融為一體,那時候世界只有我自己,我掌控著故事的發(fā)展和人物的命運,也在尋找自己的蹤跡,饑餓、孤獨與父母進入所謂學(xué)習(xí)班沒有音訊的驚恐被暗暗消解隔離。也是因為講故事,被小伙伴的眼光閃閃爍爍地注視著、追逐著,每一次講述得到的滿足和認(rèn)同演化為一種力量,故事內(nèi)容也添加進很多自己的理解和意愿,我講給別人聽,也是講給自己聽。成長的歲月里,故事成了一種情緒的庇護所,在閱讀、聆聽和講述中,自己童年和少年時期的無助、憂傷、迷茫持續(xù)被安撫、被鼓舞也被引領(lǐng),目光也從自己的眼前投向過去或者未來,因此成長本身也就長成了一個又一個的故事。
在這個過于紛雜喧囂的時代,希望這些優(yōu)秀的兒童文學(xué)作品,能在孩子的心中樹立什么、建立什么的同時,也可以安撫和療愈什么。
當(dāng)今的孩子太被關(guān)注也太被忽視,太幸福也太悲哀!豆适轮涝趺崔k》里告訴我,療愈的詞典釋義是“使達到平衡,變得健全或完整”。
希求孩子們在閱讀這些作品的時候,也能從作品的情節(jié)、人物身上吸收到這些力量,面對現(xiàn)實時,知道可以借助怎樣的路徑和方法達到或者趨于平衡、健全、完整。